該如何看待薩爾加多:對薩氏攝影的一點雜感

  初次聽聞薩爾加多之名,是在獨立影像刊物《攝影之聲》的網路專欄裡。起因要回溯到2007年4月,國內知名影像評論家郭力昕—也就是第十任,即現任政大傳院院長,曾經和重量級藝評人約翰‧伯格有過一場跨海的電話對談。與談中,第一個被拋出來的問題便是—「到底該如何看待薩爾加多的照片?」

  薩爾加多是何方神聖?筆者抱持著好奇、或該說是有些狐疑的態度搜尋了他的作品。這才知道,如果說郎靜山的照片可以代表國畫中的水墨意境,那麼薩氏便是將光線視作油彩使用、將畫面視作穹頂畫經營的大師級人物。

  塞巴斯蒂昂.薩爾加多,無疑是當代最重要的攝影師之一。不過,對筆者和許多人而言,薩氏其實更像是選擇「攝影」作為紀錄媒介的人類學家。事實上如果不拘泥於藝術或人類學的分別,所有的人文學科都可說是殊途同歸,目的皆是為了將世界之運行導引至一個有益全體人類的方向。從這個角度切入,經濟學出身的薩爾加多其實並沒有偏離所學太多。倒不如說是那樣的訓練,給了他更宏觀的視角,恰如另一名受教於經濟學部的攝影家杉本博司。

  與某些終日躺在安樂椅就想參透真理的學者不同,薩氏的所作所為,誠如一名真正的研究人。他穿梭於難民間,足跡遍布全世界,親眼見證種族清洗的罪孽。對於悲劇現場,他是如此回顧的:「離開那裡的我病得非常重,不是身體病了,而是靈魂病了。我覺得我們不值得活。沒有人值得活。」

  有一派評論者認為,薩氏的照片徒具華美表象,無助於喚醒人們的良知。不過比起選邊站,筆者認為普羅大眾應該先反省自己,是不是已無法再輕易被非商業化的影像吸引。沉默的影像要想打破沉默,條件依然包含對構圖的堅持—「這樣的控訴是極其重要的,倘若人這個詞還包含、保有任何意義的話。」前文提到的約翰‧伯格如是說。如果薩爾加多沒有拍出此等壯闊且神聖的作品,我們還會對使人同情疲勞的嚴肅議題,投以哪怕只有瞬間的注視嗎?

  事實上,筆者認為郭力昕教授提出的另個見解—關於薩爾加多對於個人攝影集的定位,還更具有被拿來討論的空間。究竟為何要將承載底層苦痛的銘文,特意包裝成唯有上流社會才能拿來在茶餘飯後閒聊的高昂規格呢?難道這也是為了引起眾人關心的必要之舉嗎?薩氏本人曾對此做過回應,然而不管是「富裕的北半球的人一談到苦難影像就充滿罪惡感,我們見多了苦難的南半球人可不會這樣。」或「批評我的人根本不知道我經歷過什麼。」都透露出一種並未打算正面回覆的態度,使評論家不得不懷疑薩爾加多是否真有將自己偶像化,甚至神格化的想法。

  無論怎麼說,即便驅使薩爾加多按下快門的理由確實是名利也好,筆者依然對他抱有一定程度的崇敬。畢竟能夠為了浮華而以身涉險,也不失為一種自我實現的樣板。至於到底該如何看待薩氏的照片呢?也許並不需要對畫面鑽研太深—受到感召的我們反倒該起身,為了改變這個世界而行動。

參考資料

  1. 郭力昕,堅定地走在進步的道路上—郭力昕訪談 John Berger,攝影之聲。https://www.vopmagazine.com/berger/
  2. 可口雜誌(2019),約翰.伯格觀看畢卡索《格爾尼卡》:沉默的影像如何打破沉默。https://cacaomag.co/john-berg-when-i-see-guernica/
  3. 李威儀,溫德斯的凝視怎麼了?—關於《薩爾加多的凝視》,攝影之聲。https://www.vopmagazine.com/the-salt-of-the-earth/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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